《上造》劇照。攝影:歐珀豪。

 

採訪、文字|邱宇暄

 

「聽到阿崴(編舞者)說要在舞作加入紅色燈光,我首先想到的是:臺灣有個傳統習俗,若出入陰氣較重的場合,喪禮、醫院、殯儀館......等,長輩會準備紅包放在口袋,作為擋煞的功用;演員若在戲劇中扮演往生者的角色,也會放一個紅包袋避邪。」

──《上造》的燈光設計發想正是由此而來。作品以紅色為主調,演前須知也特別提醒「跟隨紅光移動腳步」,希望觀眾在演出過程「趨近於紅」,除了引導觀看視角,原來,更隱含設計者「守護、避邪」的涵義。

「設計的流程,是先以『紅光』為主軸,劃分舞作段落,及生/死、陰/陽等空間界線,再針對每個段落的主題,抑或演出者的肢體語彙、動態變化,增添其他色彩,讓舞作可以有更多不同的想像或詮釋。」

比如在〈大霧〉,有別於其他段落的燈光設計,多是帶有指向性的紅燈區塊,在這段轉為一束又一束懸浮於空中的紅色 LED 燈條。一方面,搭配使用煙機,讓光線散射,打破既有空間感,推動觀眾在段落轉換間,由原先坐著的定點觀看切換為四處游動的狀態;另一方面,煙霧迷漫中的微弱光點,也營造出人神同在的神秘氛圍。

 

《上造》劇照。攝影:歐珀豪。

 

最後一段〈送神〉,七位神祇同時奔向並消逝於遠方的一扇強烈紅光。但這次,先前「趨近於紅」的觀眾,卻被拒之於門外。

 

「我覺得……還是有些地方是凡人所無法觸及的。可能必須具備某種身分、到達某種狀態,或是,某個時間點,才能過去吧。」

那道看不進盡頭的鮮紅之門,不僅再次呼應燈光設計的核心概念,也如定宗的回答,賦予舞作一個意味深長的結尾。

 

《上造》劇照。攝影:歐珀豪。

 

《上造》在視覺色彩定調是濃郁的:包含演出者身上七彩的服裝設計、道具三隻神獸「龍、虎、鳳」鮮艷的紙紮色彩,燈光設計的彩度、飽和度也同樣偏高。而在一片色彩斑斕中,舞臺上還有存在感不輸舞者們的斑駁布景,四散於各個角落。

「那些看來是毀敗、焚毀後的物件,對我而言很像是被人們捨棄的事物。因此在整支作品中,它們是顏色最單純、最中性的物件。我們的包袱、負擔,或是死後留下的遺憾,往往不是光鮮亮麗,而是破碎、暗沉的──這就是我在設計燈光時所賦予的詮釋。」

 

《上造》劇照。攝影:歐珀豪。

 

「選用偏暖調的白色燈,是為了襯托布景上的竹架結構,以及紙紮本身的顏色和質地。」回到舞作內容,這些隱隱發亮的殘垣,在特定橋段卻也有意義上的翻轉──從被捨棄的物件,轉為觀眾在迷霧之中的指引,協助人們在黑暗中找到自己的定位。

「我覺得每個人身上都有些包袱,或是不堪回首的記憶,無論生、死,這些碎片都會留下,不會消失。在《上造》中,也能看見舞者試圖去演繹這些『歹物仔』,這正是我覺得它們必須存在、並賦予這些布景光亮的原因。」

 

《上造》劇照。攝影:歐珀豪。

 

「我們無法說出一個作品的全貌,所以在作設計時,除了和編舞者討論,我常常會賦予結構性元素一些自己的解讀。其實,作品本身可以有很多不同詮釋,觀眾的所見所想,可能和我(設計)所想的也不盡然相同──但,我認為這也正是舞蹈迷人之處。」